蘋中信:如風兩百米(詹偉雄)

只買一張8月26日世大運田徑賽場的門票,產子3個月 對幹元斌嫂 全智賢開機愛李敏鎬,因為妻兒都無興趣。相較於球類等熱門賽事,潮流服飾 搶買6折起,田徑票很輕鬆就買到,陳柏霖和楊祐寧搞基情 有默契「超快感」,從小到大看田徑,動保處 竟變相鼓勵買寵物,場上稀稀落落沒人是正常的,除了大賽開幕和閉幕那兩天,中小學生會被動員來捧場,賽場循例是寂寥。那兩天的喧囂和平日的清冷對照,愈發顯示出田徑賽手是早熟的人,明白自己內心的熾熱和旁觀者事不關己的冷淡在同一劇場中交響,是爾後人世常態。買那一天的票,是因為兩百公尺賽跑的準決賽和決賽。終於,多年以後,又能回到賽道旁一個沉思觀看的位置,回到童年。讓少年迷惘的況味小時候是個田徑控,雖然毫無身手,但總是在校運會看競賽看入了迷,那個跑得最快的、跳得最高的、擲得最遠的孩子,身上總是流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,他們的體態必定優雅,眉宇隱隱閃現鋒芒。上了國中,就讀的學校是一所升學與體育並重的公立中學,校長獨特的企圖心,讓我這個書呆子也有一種獨特的幸運,可以在放學後的夕陽中,看著競賽選手練跑,他們多半是先三兩隨性的踱跑著,然後來個2、30公尺的衝刺,接著低頭思索剛才的身體感受慢慢走回起點,來回個幾次後,最終才是一趟兩兩或三三的正式競賽奔跑,完了後,他們坐在地上鬆開鞋帶、脫下或紅或綠總之是一派豔麗的釘鞋,套上帥透了的外套,踩著結實步伐離去。等他們走得遠了,我這才走入他們方才奔馳過的跑道,俯身追蹤著釘鞋齒牙咬過的土痕,測量著他們一步能奔出去多遠,想像著正式賽事中他們像子彈竄出的那一刻,說「風馳電掣」也許是太過頭了,但說他們如同一匹爆發出獸性的狼,如今想來卻是公道且懇切。
200米競賽不若100米叫座,合乎情理,因為對觀眾來說,它無法一目了然,讓你看著跑者從左邊一路跑到右邊終線,動靜消長不過10秒開外,是腎上腺素發作最好時段。200米的起跑在不起眼的彎道上,槍聲一響觀眾仍多半不明就裡,因起跑位置由於內外圈距離不同而有其前後,一番爭先出了彎道,一馬當先的領頭者未必是最終贏家,因為前段衝刺已經壓榨出了爆發力,這後面的8、90米需要一種頑強的耐力,不是單靠意志力蠻幹可促成,它就像寶可夢精靈強化過程一樣,得靠平常一大段時光所日積月累的「星塵沙子」方能點滴造就。當然,衝刺力強的百米選手如果前段領先多了,後段即使氣力放盡仍能勉力取勝,但那末段跌跌撞撞未顯優雅的身形,卻只能算是一個殘缺的英雄,任何不必太內行的觀眾都可感受得出來,說也奇特,此種「跑贏所有人,卻跑輸命運」的200米賽事,是一種讓少年迷惘的況味,深深吸引著我。
楊俊瀚奮鬥近凡間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200米金牌跑者麥可強森改寫了我的「200米迷思」,這位身高1米85黝黑如一根碳棒的美國跑者,以不符流體力學的直挺式跑法而揚名,他的過彎後穩定加速如一輛氣定神閒的老派跑車,即便他敞開了胸膛與臂膀去迎向那每一寸風,那末了的航段就像上帝由天而降親吻聖母峰頂一般自在。那一年賽事,強森也拿下400米金牌,至今仍是奧運史上唯一一人。21世紀新竄起的牙買加跑者Usain Bolt是短跑奇才,他接連改寫百米與200米世界紀錄,他的後段續航也是一派輕鬆,毫無疲態,甚且還可扮出鬼臉,在他身上不見狼的氣息,而是狎玩的天使了。但我8月26日那天想去看楊俊瀚跑200米,他的奮鬥比較接近凡間,而且還接續著我看蘇文和在馬尼拉跑出21.1秒成績的——遙遠童年。
文化評論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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