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蘋中信：從無意的偏見 到有心的反思（李明璁）
2017年03月0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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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星期有兩個乍看無關、問題癥結卻相通的事件：其一，劉詩詩「巧遇」吳奇隆盯場 速展彭于晏緋聞，是插畫家Duncan一張調侃大嬸「台灣國語腔」作品引發網友砲轟。另一則是名醫鄭丞傑在臉書評論公視新劇的故事設定不符醫學事實：「要成功強暴先天子宮發育不全的女性幾乎是不可能」，曾娶影星胡因夢 書房掛全裸莫文蔚，因為「她們通常陰道也發育不全」。這兩個不大也不小的事件，姜厚任練金鐘罩凍齡 寡欲認了「和尚命」，讓我回想到前陣子邱議瑩立委以「番仔」形容反對黨人而輿論譁然。這些爭議的交集，桃園機場前圓山空廚 改建廉價航空航廈，都涉及歧視與否的辯論。一方面，華碩VivoWatch 電池續航力10天，批評者認為以「台灣國語腔」作為素材或拿「番仔」指稱別人，老佛爺童裝 玩黑白配 寵貓也來賣萌，都是某種族群歧視的再現；而用醫學證據，簡化否定性侵故事中女性主體複雜的創傷經驗，則落入性別歧視的框架。然而，這三位被批評的當事者及其支持者，卻不約而同地反駁此非歧視，僅只是基於既存事實、社會慣用或習以為常的反應與表達罷了。嫌惡性歧視一直在所謂歧視，指涉人們以一組不公平的互動方式對待特定社群。雖然外顯、公然而惡意的歧視（比如毆打、辱罵或隔離），在族群或性別平等的法治制度中已被嚴格禁止，但相對而言形式更隱匿、內容較微妙、難以明證卻又可感知到的各種嫌惡性歧視，或者因不了解而無意識沿用的歧視，卻一直存在，並與基於刻板印象的偏見態度關係密切。
人們對特定社會群體進行某種特徵化、典型化的歸納與分類，稱之為刻板印象。比如「黑人擅長運動歌舞但卻缺乏秩序整潔」、男女各自擁有陽剛和陰柔氣質等。刻板印象可能是相對正面的（像是「法國人很浪漫」、「原住民好歌喉」等），但更多時候則是一種單調的負面形象。
或許我們很難想像一個社會能完全去除刻板印象，歧視與否也不是以人們都會進行的印象概括來論斷，關鍵在於：在操作概括時體現了哪些社會不平等？誰在形塑刻板印象的過程中，佔有較高位置並具有較多權力和資源，而能將負面形象放置在某一群人身上？且被負面化的人們相對缺乏自我表述或形象平反的機會，甚至還導致其弱勢或壓抑的惡況加劇。比如人們對富二代也會有刻板印象，但我們無法說這構成歧視，因為他們的權力與資源並未因此受損。
而對弱勢者來說，當其負面形象被廣為傳播、長期累積，偏見感就會逐漸被主流社會與優勢群體中性化，像是自然而然地習以為常、習焉不察。當刻板認知變得沒那麼負面，彷彿單純只是一種歸納或再現罷了，於此相應的、比偏見更有問題的污名便誕生。社會學家清楚指出：污名是一種被權力界定的受損身分狀態，但這人為的權力關係卻隱匿不言明，反之代以一種「這些人天生如此」的「屬性」認定。污名厲害也可怕的地方，就是它若無其事地展現一種權力的無辜，訴說著「這又不是我所造致」，而是「本來就普遍存在了啊」。
跨「本就如此」框架所有直間接的污名，都是一次次的權力劃界，定義我群為正常人，而界外的他者則為異常、引人斜視：番仔不如漢人文明所以不可理喻、阿桑國語不標準聽不太懂所以很好笑、生殖器官發展不全的女性無法性生活甚至不會被強暴。諸如此類「正常認知」，即使有時因表達誇張了點而招致反彈，但「正常人」們的自我優越認同並不會因此動搖，反會憤恨抱怨別人想太多不幽默是「正義魔人」。從前述三個爭議事件看來，我願意同理這些專業名人並沒有積極意圖要歧視他者，但此「無心之過」恰好凸顯了這背後、牽引著他們個人乃至群眾如何言說的社會偏見結構。希望藉此短文提醒擁有話語權的公眾人物（包括身為評論者的我自己），不只要謹慎表達，更重要的是，在網路民主化的眾聲喧嘩中，請持續學習跨出「本就如此」的態度框架、與積極反省既存刻板印象和負面偏見的公民社會，一起成長、前進。
台灣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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